第1节

《蓄谋已久》

作者：唯其

第1章 Chapter 01

　　姜尚英一到家就发了通牢骚：“哎哟气死我了！气死我了气死我了！”

　　颜非靠着沙发看电视，边啃苹果边瞅了自己老母亲一眼：“怎么了？”

　　姜尚英把菜篮子一放，两个腮帮子气鼓鼓地：“今儿出门也不知道是不是没翻黄历，竟然遇到熊美丽那个八婆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 颜非啃苹果的动作僵住。熊美丽和她妈是宿敌，两人攀比了一辈子。

　　以前她妈处处压熊美丽一头，家里比她有钱，女儿成绩也比她女儿好，可是后来她妈离婚，优越感就削弱了一大半，时常被熊美丽讥讽：有钱又怎么样，老公还不是照样找小的。

　　再到后来，熊美丽那个吊车尾的女儿竟然嫁了个老板，身价过亿，一下就咸鱼翻身鸡犬升天了，挖空心思地找机会在大家面前显摆，今儿坐了女婿的保时捷，明儿要飞去法国巴黎购物。

　　姜尚英恨恨地：“你知道她今儿跟我说什么吗？” 说着捏起嗓子学熊美丽的样子，阴阳怪气：

　　“哎哟姜姐姐，你女儿可真是女强人呀，都二十八了还在拼事业呢？哎，不像我女儿，结婚以后就没上班了，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，家里请了八个保姆，每天除了逛街花钱什么都不会，真是没出息呀。”

　　“……” 颜非翻个白眼：“哎呀妈，那种八婆说的话你就别往心里去，当她放屁好了。”

　　“我是当她放屁！” 姜尚英话锋一转：“可你都二十八了还不结婚，是想单身一辈子呀？”

　　颜非无语：“……”

　　真是躺着都中枪。

　　“不是妈妈说你，你老这么单着也不是个事儿啊，老了以后生病没人管怎么办？”

　　颜非眉一挑：“那多简单啊，住养老院啊。我年轻的时候多挣点儿钱，老了找个豪华养老院住不就完了嘛。”

　　姜尚英呵了声：“养老院就靠谱？到时候你老得啥也记不住了，那些护理的人不坑你？”

　　“养老院不靠谱，婚姻就靠谱？” 颜非百思不得其解：“妈我就不明白了，您自己也是离了婚的，咋就还对婚姻有这么大信心呢？”

　　“我那是没遇见好的人！” 姜尚英又开始拿她朋友举例：“你看你罗阿姨，跟她爱人一辈子风雨同舟，相濡以沫，多感人。”

　　“您看您，举这种孤例有意思吗？您得学会从统计学角度看问题。” 颜非拿出手机划拉了几下，点出一个网页举到她妈面前：“您看看南城去年的离婚率，请大声念出来是多少？”

　　姜尚英瞥了眼，脸色巨震，弱弱地：“39%。”

　　颜非语重心长地：“十对夫妻，四对离婚，剩下六对没准儿还有一半是在离婚的路上。请问这种大概率失败的事件，我为什么要参与？你要是去跳伞，人家告诉你这伞包39%的概率打不开，请问你跳吗？”

　　姜尚英无言以对，半晌后憋出一句：“那你不结婚，谈个恋爱总行的吧？没准儿你谈着谈着恋爱，就想结婚了呢……”

　　颜非白眼一翻，打断她妈：“有那个时间谈恋爱，我还不如多挣点钱。”

　　“……！” 姜尚英差点一口气没上来，把脚狠狠一跺，瞪她：“妈妈不理你了！”

　　颜非对着她妈嬉皮笑脸：“您老少说两句，赶紧做饭去吧，我肚子都饿叫了。”

　　姜尚英没好气地斜她一眼，气鼓鼓地拎起菜篮子进了厨房：“吃吃吃，一天到晚就知道吃。”

　　颜非笑了笑，跟没事儿人一样地继续看电视。

　　在结婚这个问题上，她跟她妈掰扯了好几年，谁也甭想说服谁。反正她现在过得也不差，有房有车有存款，干嘛非得找个男人给自己不痛快？

　　-

　　南城，新一线城市，GDP增速近年来势头迅猛，超过一线城市北上广深，未来发展潜力巨大。

　　颜非是南城土生土长的土著。

　　父母做生意，在她读初中时离婚。离婚后她妈分了三套房子一套商铺，每月按月领赡养费。

　　颜非读大学时，她爸送了她一套房，工作后她看准楼市走向，又咬牙贷款买了一套大平层，现在名下两套房，经济条件算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。

　　早几年她十几二十岁时，还曾经向往爱情，想过找个男朋友结婚，但近几年愈发地没有这个念头了，男人有什么好，能比人民币香吗？

　　所以颜非现在最大的爱好，就是挣钱。

　　周一一大早，她就从被窝里爬起来，下楼跑步。跑完步回家吃个早饭，再悠闲地开着车去公司上班。

　　临近科技园时，稍微堵了一阵，颜非进入公司车库，把车停好，上楼，八厘米的细高跟踩在光亮的瓷砖上发出清脆声响，栗色大波浪卷发随风而动。

　　路上遇到几个来上班的下属，对方朝她打招呼：“颜经理早。”

　　颜非微笑地点头示意：“早。” 跟着行色匆匆地和她们擦身而过。

　　来到办公室，她先去茶水间接了杯咖啡，这才打开笔记本电脑，看起今天的邮件。

　　没过多久，座机响了，内线，来自她顶头上司，产品总监苏玲玉。

　　她接起来：“喂，苏总。”

　　苏玲玉简明扼要：“来我办公室一趟，急事。”

　　颜非不敢怠慢，挂了电话，往她办公室跑。

　　到了之后才发现，其他几个产品经理也都齐刷刷地站里面。

　　苏玲玉见人到齐，扶着腰从办公桌后站了起来，小腹微凸：“我刚接到钱总通知，TK的老总周五要来我们公司考察。”

　　话音一落，大家都激动地议论起来：

　　“妈耶，TK的老总竟然要来我们公司！”

　　“苏总，这是真的吗？为什么要来啊？”

　　“是要来投资吗？哇塞，要是真的，那我们就起飞了啊！！！”

　　……

　　颜非听着他人议论，也难掩内心震动。

　　TK是近几年国内异军突起的短视频公司，总部在北城，前不久刚上市，股价飙涨，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的造富运动。

　　分到原始股的老员工瞬间实现财务自由，更不用说创始人靳承屿，身价已飙升至千亿。

　　现在国内的中小创科技企业，都巴不得能和TK扯上点关系，要是能得到TK的资金扶植，那简直就是直上青云。

　　而像TK这样的航母级互联网公司，也在积极布局下一个风口和赛道。

　　颜非寻思，TK之所以要来她所在的公司，大概也是物联网，尤其智能家居这一块儿，很有可能就是下一片蓝海。

　　苏玲玉清了清嗓子：“TK为什么来？自然是来考察，看我们公司值不值得投资。大家回去告诉底下的人，周五务必打起十二万分精神，不能出任何差错。”

　　大家齐声：“是！”

　　苏玲玉接着交代了一堆注意事项。

　　以前公司也时不时地接待投资人考察，但没有一次像这次这么隆重和谨慎。

　　苏玲玉说完，让大家散会：“颜非，你留一下。”

　　颜非：“好。”

　　等所有人都出去了，她关上办公室的门，听苏玲玉说：“TK考察的时候，一楼设备区要有人负责讲解和操作。你业务能力最好，到时候你去，记得好好准备，不要叫我失望。”

　　颜非点头：“好的苏总。”

　　苏玲玉手下七员大将，颜非并不是最受宠的，但能力最强。在这种见投资人的关键时刻，苏玲玉脑子还是很拎得清，知道什么样的员工能撑住场面。

　　从办公室出来，颜非立刻召集团队去会议室开会，把上面的意思传达下去。

　　听说TK的老总要来，男生纷纷表示情绪稳定，女生则炸开了锅：

　　“是靳承屿亲自来吗？”

　　“希望是啊，好想看一看他到底长什么样子，网上就一两张图，像素还特别差，根本不知道是不是本人。”

　　“我看网上说他才三十岁，这么年轻就这么有钱，不知道结婚了没？”

　　……

　　颜非指关节叩了叩桌面：“要聊八卦散会了再聊。”

　　几个人顿时闭上了嘴。

　　颜非接着说：“周五早上九点前必须到公司，各自工位上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收拾下，不要的快递箱子拿给保洁扔了。还有一点是苏总反复强调的，不许拍照，TK来的任何一个人都不能拍。”

　　有女生啊了声：“偷拍也不行啊？”

　　“不行。” 颜非往椅背上一靠：“当然，你非要偷拍我管不住，毕竟手在你身上。但TK方面非常重视隐私，但凡相关照片流传到网上，TK法务追究你侵犯肖像权，我肯定是保不住你。懂？”

　　女生咬了咬下唇，点头：“懂。”

　　颜非满意地：“很好，散会。”

　　-

　　周五。考察当日。

　　颜非很早就到一楼设备区做准备。事关公司能不能给TK留下好印象，自然要全力以赴。

　　她今天穿的白衬衣，底下是黑色小包裙，衬衣下摆扎进裙子里，栗色大波浪卷被她仔细地盘了起来，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。

　　她还特意戴上了没有度数的金丝边眼镜，整个人看上去显得非常职业干练。

　　公司大老总钱来带着苏玲玉和其他高层在门口的停车场等。

　　一行人翘首以盼，可见对方之重要。

　　九点半。透过公司大厅的玻璃门，颜非看见一辆黑色奔驰低调地驶入园区。

　　等候在停车场的高层立即朝那辆车走过去。

　　车门打开，后座下来一个西装革履的年轻男人，身后跟了个助理模样的人。

　　公司高层毕恭毕敬地上前寒暄握手，接着一行人朝大厅过来。

　　走在正中间被人簇拥着，个子最高，毫无疑问的C位那人，想必就是TK的老总。

　　他左手臂微弯，随意地插在西裤口袋，脊梁挺直，白衬衣的领口随意地敞开，露出一截白皙漂亮的锁骨。

　　等人离得近了，颜非才看清他的脸。

　　皮肤很白，刘海随意地垂在额前，掩着一双淡漠的眼睛，鼻翼狭窄，薄唇抿成一条直线，气质清冷疏离，看上去就不易亲近。

　　她正偷偷打量，不期然地，对方视线忽然朝她扫过来，目光撞个正着……